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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若有因果,我也曾犯下杀孽。”

太后曾言,他残暴无道,罔顾人伦,必遭报应。

宜锦深知,龙骁军曾贯穿了他这半生,年少时为燕王铁马峥嵘的岁月,为帝后边境共饮风沙守护国境的情分,江山社稷图中,北境十三州陷落忽兰的怨愤。

光复十三州,不是他一人的理想,更是千千万万龙骁军将士,千千万万北境黎元的理想。

发生了这样的事,他比任何人都要悲痛。

宜锦牵住他带着冰雪凉意的手,轻轻拍着他僵硬的背脊,双眸凝视着他,一字一顿道:“萧北冥,你之因果,便是我之因果。若有罪孽,我们同赎。你不许多想,听到没有?”

第33章 圣人

正月初五日, 长信侯府门前,一辆青幄马车缓缓停下,雪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车辙。

清霜打了车帘, 宜兰着玉色兰纹暗花宽袖袄裙,披了狐氅,踏着脚凳下了马车。

门房薛大老远认出她,心里有些酸涩, 迎上去道:“早听说陆大人回京述职,老奴一直盼着姑娘回来, 如今可成真了。”

宜兰随他入府,边道:“薛伯这几年一点都没变,还是这样神采奕奕。”

薛大咧嘴笑了笑,“姑娘说笑了,老奴一把年纪,哪里还能神采奕奕。前些日子三姑娘回府……”

他朝四周瞧了瞧, 才压低声音道:“三姑娘前些日子回府是为了替小少爷讨公道, 受了许多委屈。她走那日, 眼里含了泪, 侯爷却一点都不心疼。这个年,过得老奴心中真不是滋味。”

宜兰想到知知先被送入靖王府,连阿珩也遭柳氏迫害,脸色沉了沉,一颗心像是进了油锅, 煎熬得很。

她抬首瞧见长信侯府的烫金牌匾, 只觉得嘲讽。这里是她曾生活了十几年的所在, 可是若有一天没了阿珩和知知,这里又能称之为家吗?

薛大带路, 引她去鹤鸣斋看薛珩。

薛珩天生弱症,开蒙晚,即便他日夜苦读,也仍旧难以追上书院里普通贡生的进度。

眼下这个时辰,他正温习功课,徐姆做着洒扫浆洗的活。

徐姆见宜兰来了,停下浆洗的活计,在围裙上随意蹭了两下水渍,心疼道:“姑娘瞧着瘦了许多,矩州地寒偏远,多食辛辣,怕是姑娘吃不惯。晌午姑娘留下,别嫌弃阿姆的老手艺。”

话罢,她朝宜兰身后望了望,问道:“姑爷呢?今日回门,姑爷怎么没有一同前来?”

宜兰握住徐姆的手,她低了头,道:“阿姆,他不来也好。”

父亲向来势利,有没有这个做知州的女婿,想来他也并不在意。

她与陆寒宵成婚后第一次回门,他亦没有同她一起回侯府。那时她以为他埋头公务,难免有照顾不周之处,因此即便柳氏暗讽,她也并未在意。

后来才知,他曾有一个未婚妻,是陆老夫人的内侄女,却在婚期前忽然暴毙,紧接着父亲便请求先帝赐婚,他心中始终认定,他的心上人之死,她也插手其中。

不得婆母欢心,也不得夫君爱重,她也曾心伤,后来她渐渐看开了,人这一生,怎样过都是过,没有爱,那就博一份体面。

是以今日她回门,并未告知陆寒宵。

她放下心中之事,道:“我此次回京,恐不能久留,想要归府看看阿珩。”

徐姆叹了口气,看着薛珩苦读的模样,道:“自从三姑娘那夜被迫入了王府,小少爷阻拦无望,便日日如此苦读,他总以为这样才能保护两个阿姐。他心里,不知道有多苦。”

外人可以笑他不自量力,笑他痴人说梦,可徐姆却只有心疼。

夫人去后,这三个孩子,过得都太可怜,明明都是替对方顾虑,却反而挣不出一条通达的路。

薛珩温完书,看见宜兰,少年眨了眨眼,有些不敢置信。

宜兰走近,替他拂了拂肩上的落雪,比划了他的个子,眼底有些湿润,“阿珩长高了,也俊朗了,阿姐都快认不出了。”

少年长相肖其母,俊秀文雅,被长姐夸奖,脸庞红了红,“阿姐回来,我很高兴。”

姐弟两人闲话几句,便听外间来了个小厮气喘吁吁来报:“姑娘,陛下与娘娘至侯府了,侯爷说请姑娘和小少爷也一同列席。”

宜锦与薛珩对视一眼,这是薛振源头一次主动邀薛珩赴宴,从前这样交际应酬的事,都是交给薛瑀的。

宜兰问他:“阿珩,你怕吗?”

薛珩清亮的眼眸与宜兰对视,他摇了摇头,神情坚毅,“有两位阿姐在,我不怕。”

到了前厅,薛振源与柳氏位于左右次座,萧北冥看向宜锦,袖笼下的手动了动,牵住她的手一同落座。

主座之上,帝王君威深厚,女子云鬓花颜,二人衣着虽不华丽,却格外有一股雍容气度。

薛振源与柳氏在座下行礼,那日大内册封遣使来府中问吉,他们二人惶惶然如在云端,怎么也没想到宜锦会为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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