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嫣握着手里的哈密瓜,瞬间觉得瓜吃着不甜了。她有些担忧:“舅舅怎么知道哈密有反心?”
“拜牙即跟吐鲁番人学的,开始自称速檀。”萧靖冷笑一声,“成吉思汗要是知道自己的子孙改称速檀,不知道会不会气得从蒙古包里蹦出来。”
速檀,苏丹之意。
怎么不自称可汗呢?
在朱厚照的记忆当中,拜牙即后来抛弃哈密城,自己叛入吐鲁番,躲藏在阿克苏一带,任由吐鲁番人在哈密大肆抢掠。哈密的蒙古人和汉人大概是无法理解,大家正欲死战,大王何故先降?
张嫣思索一番,问:“要把拜牙即弄下来吗?”
“现在先不弄他。”萧靖说,“等过几年火器研发出来,再换个忠顺王。现在的神机营的火铳还不够猛,大炮还没造出来。”
东厂厂公张永曾交上来一个名单,上面是尚未归还土地的藩王名单。今年年头万岁对付了张家,很多有强占土地的宗亲们吓破了胆,又因为朝廷在秋天追收田税,大部分人把多贪的土地全吐出来了。
太监张永查土地一事,涉及的利益多了,恨他的人也多。有大臣上书张永贪污受贿,众望所归,万岁把张永在东厂厂公的职位上撸了下来——
然后皇帝让张永去管京城十二团营和神机营。
太监总领京军,在成化一朝已有先例。当年的太监汪直总督十二团营,与女真人和鞑靼人大战数场。
萧靖召见张永,给对方赐了一碗过冬的饺子。他同样吃着热气腾腾的饺子,边吃边说:“……别人弹劾张伴伴的说词,朕是不信的。他们说你指示手下的人贪了七千两白银,但凡你对那些藩王手松一些,有的是人愿意送钱给你。”
张永不知道到底是谁告他,他听着万岁的意思,万岁是愿意保他的。要是万岁不愿意放过他,他此刻应该是在大狱里头,而不是吃着饺子。
太监跪下来,匍匐道:“奴无能……愿永生永世,为陛下效犬马之劳……”
“地上那么凉,张伴伴快起来吧。”萧靖的神色十分和煦,不见有生气的模样,“朕得了一个方子,能造火药。若是神机营换上这种的火药,火铳连发应该不成问题。改造火铳一事严须保密,别人去做,朕不放心。”
“朕想要张伴伴去神机营盯着,你家两个兄弟生得健壮,去锦衣卫当差吧。”
(神机营,明朝装备热武器、火铳大炮的部队。)
张永听明白了,他家人的性命捏在万岁的手里,皇帝要的是他绝对的忠心。他家兄弟多,他排行第二。从前张家贫困,父母卖了张永入宫,张永的哥哥和弟弟在家里养活。等他当太监混出个人样之后,他联系上家人,用禄米来供养他的兄弟。
他低头说:“奴替哥哥弟弟谢过万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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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派到神机营的,还有另外叫做汪鋐的小官。
汪鋐是四年前考上科举的进士,一年前当了一个七品的小官。大抵是他在朝廷上抱错了大腿,明明表现不错,却被上司拨进去贬官的名单当中。
萧靖看着“汪鋐(hong)”这个名字,第一反应是后面那个字不认识,第二反应是这个名字有点眼熟。
他念叨着:“汪鋐,汪鋐……”
“汪鋐,汪鋐!”他一拍脑袋,“就是那个仿造佛朗机大炮、打赢了葡萄牙人的汪鋐!”
明正德十三年,佛郎机(葡萄牙)的舰队抵达广东珠江口,发炮轰击。海运使汪鋐指挥反击,缴获一批佛郎机大炮。
等到别人都打到家门口的时候,再说研究大炮和火器,那可太蠢了。在萧靖看来,佛朗机人想过来做生意,可以。要是来打仗的,他也不怕。这个年代的国际贸易可不是说讲文明有礼貌的事儿,其中除了大量的白银和黄金,还参杂着炮火和鲜血。
做事情总该未雨绸缪。
冬天的草木稀疏,视野开阔。神机营将士和匠人们进入西山,用了近月的时间,终于摸到了一点机制火药的眉目。机制火药是萧靖从上个世界得到的系统奖励,纯度和强度比过年点的小炮仗强上千倍。
汪鋐穿着一身棉袄,他看着亲自将火药上膛的太监张永,露出敬佩的神情。火药在试验过程中炸过几次,这位太监真的一点儿都不怕死。
“开炮!”
张永的表情非常严肃,他不是不怕死,而是他为神机营的头儿,他要身先士卒。神机营从前的火器都称作火铳,万岁来巡视了几次,他爱把小的叫做铳,将上千斤重叫做炮。
万岁还想要研究出来巴掌大的火铳,把那个叫做枪。
张永心知,任重而道远。
随着他一声令下,炮手运作起来,炮口对准的近百米处树木被轰下来焦黄。汪鋐跑出去检查粉碎的状况,把这一次实验的结果登记下来,等过后再做对比。为了测试大炮的火力和射程,树木、石头、甚至活着的羊羔都是射/击的目标。
“钱不是问题,人也不是问题。”萧靖借口冬猎,时常过来西山巡视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