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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礼杂卜筑,太牢祠宗庙,方待吉月日,请出佳期。

皑皑道,“其实今岁九月和明岁三月里,有两个比今岁十月更好的日子,大臣们原是建议父皇等明岁不迟,届时皇后的衣可更繁,冠可更重,仪式亦可更隆。”

谢琼琚问,“哪个大臣提出的?”

“司空。就是三舅公大司空,他这会倒也给阿母言语了。”皑皑道,“不过阿翁拒绝了,只道是国之初,百废待兴,不可铺张。”

“阿翁也真是的,都一国之君了,还不紧着您!”

谢琼琚笑了笑道,“是阿母两月未督促你温书,还是入了这富贵繁华地,你这脑子可是懈怠了。”

皑皑想问何意,谢琼琚已经不再理会,只又问了阿梧境况。皑皑道,“阿弟有些水土不服,父皇便不曾让他分宫而住,只在未央宫就近宣政殿的偏阁住下,由他自个看顾。阿翁让您放一百个心。”

谢琼琚颔首,她放心。

是故,得短暂的一刻安宁,心宽体胖。

养出菱花镜中的朱颜色

谢琼琚看着镜中的自己。

她很清楚,早在二十五岁那一年,便已生白发,眼角细纹出。是年寿至终,大限将至。然也是在那一年,他弃天下带她远走,扼住她渐生的皱纹,让华发转乌。

转眼又是七年过,幸她还存着往昔模样。

姣容,灵韵。

在眉宇间淌过万水千山的沧桑里,不曾消散。

到此时,螺黛描眉,胭脂扑扫,额间落花钿,鬟髻簪珠冠。加步摇,饰簪珥。身披蚕衣,上玄下纁,带缓,佩绲带。

最后大红的喜帕覆下,侯君来。

如皑皑所言,没什么太过奢靡,亦不曾铺张,所费金银皆在祖例中。

同请期一样,亦是由文武官充太常务。

司徒、司空、左右将军、光禄大夫护送“乘舆法驾”,至皇后母家宅第迎接,并由太师授予皇后玺绂。

谢琼琚被人搀扶的臂腕轻颤,她终于看明白,抬高的是规制和礼数。

三公九卿迎的礼,以纪她昔年保东线七州联盟之功,今岁守边关城池之绩。他向世人宣告,他的妻子,他的皇后,不是攀缠他身的柔弱富贵花,乃是他问鼎天下的同心同行同道人。

而由太师杜攸送定亲文书,请佳期,授玺绂,乃是在政权尚且不稳的局势下,在依旧有部分朝臣对她虎视眈眈的境况中,道她家族式微、身份不显的细碎话语里,他借杜攸名士的威望,重塑她后背的力量。

即便他知晓,纵是没有这些,她也足矣来到他身边。

但是,独卧深宫不得眠的日子里,他披衣起身,或盘腿坐在床褥间,或下榻撑腮在桌案,就一盏微微摇曳的烛火,在影影绰绰的思念里,翻来覆去地想,绞尽脑汁地筹划。

如何能多给她一些!

如何能再给她一些!

至此刻,形影腾腾晚霞里,黄昏余晖映遍九重宫阙,城门次第开。

他终于握上她的手。

相比那一年,他虽也这样,手持红绸与她接连理,但心中几多惴惴。为来时路的欺骗,为她予他盛大的信任和支持,为看光明未出的漫漫前路,不能刻下他真实名字。

而今朝,他终于有自己的姓名,可以带她回自己的家。

此一路,是难逢的兴盛事。

金乌尽染西头半边天,紫陌风光流泻。钟罄并作,九天回响。銮驾威严而行,百戏花车绕城。

荡荡八川水,惊起比目,游荡鸳鸯;巍巍九陌里,熙熙攘攘,张灯结彩。

观一双新人,十里红妆,过直城门,章城门,西安门。

入未央宫。

椒房殿中最后的一道礼仪即将结束,便可谴退满屋的侍者,摒除全部嘈杂,唯剩彼此两个。

年轻的君主沸心急切,只因多看了一眼对面严妆喜袍的妻子,于是乎明明是为他婚庆的礼乐,祝贺的臣众,便全做了他眼中的多余。

最后一重礼乃合卺礼。

夫妻持瓢互拜,共饮酒水。

交拜毕,他竟是就瓢中酒一饮而尽,正欲挥手道一声“都退下”,才觉手背湿透,泛起一层同口中舌尖一样的辛辣酒香。

是谢琼琚的那瓢酒,因他骤然用力,大半洒出,溅在他手上。于是自然的,新娘并未喝上这酒。

合卺礼未成。

被一身冠服压得连喘气都困难的人,原比他更想早些完礼,结果端方君子持礼做了一日庄严肃穆相,在最后一遭掉链子。

谢琼琚凤眼圆瞪,移目不理。只两侧步摇发出一点泠泠声,珠簪光泽染过烛光刺入他眼中。

晃得贺兰泽慌忙低声道,“此酒本义同甘共苦,现下朕独饮,且当朕负劳苦全部,独皇后得蜜安养。”

这话一半是乞哄皇后,一半是说给司礼官听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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