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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方眼皮子将税法试点了,还要美其名曰“陛下圣裁,陛下明断”,把皇帝也堵死在路上。

许留仙要成的功业都是些谋国之大,可实际办出来的事就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,比前朝哪个大奸臣都不遑多让。

“那么,还请陛下看在新法实效尚可,赐了臣等一个将功折罪。”许留仙也跪去徐有贞身侧,“饶臣及臣九族性命。”一时间只李明珠还站着,也不敢便就跪下去,只得躬着身子等候发落。

真是,说的比唱的好听。皇帝好笑,也懒得去行虚礼扶人起来,“起来吧,跪在这像什么样子,都穿上大红大紫了,还学那结不了果子的奴儿求饶。”就许留仙这德行,最后通州刺史定是严判完再饶上一段,既能卖刘立竹一个人情,考成法也落下了,东南的新税法试点也能成事,下次还能借这个人情给中书省施压,她这是庄家通吃啊。

滑不溜手的泥鳅。

“是,谢陛下。”许留仙显见着是没打算长跪,皇帝才发了话便自己起身了。只约莫是年纪大了些,起得太快,没料着腰闪了,一下脸色便没能挂住,忙道,“臣是一把老骨头不中用了,白污了圣人的眼。”

得了便宜还要卖乖。皇帝哭笑不得,指了长宁去太医院通传,又是叫如期几个扶了许仆射坐下,“朕瞧你只有骨头不中用,旁的倒还灵光得很。”皇帝随手从背后格子里抽了一本,便是参许右仆射家风不正的折子——六十多了还在纳十六的,后院侍子比天子还多,“这不是精力丰沛着,还能再为国尽瘁十年。”

“陛下高看臣了,骨头不中用,便只有乞骨还乡去喽,”许留仙扶着腰还没忘了接茬儿,“正好让贤给年轻人。”她一边说着一边对皇帝笑了笑,“臣今回只为这新海禁税法,倒是李侍郎还有些旁的要说。”

“陛下,臣之奏本方才已奏毕了,臣先……”李明珠只觉在此处如坐针毡,他一个独身男子,哪听得这几个女子在此处谈论后院之事,忙着便要退出去,反被座师拦下来,“李侍郎尚未细禀过东南新税。”

案上飞起几粒尘土,原是皇帝手里奏本落了下来。

“端仪?”是她视线定过来。

“是,”明珠一下松了肩膀,先行了礼才缓缓道来,“岭南地湿热多瘴气,山岭中不宜开垦,故农耕之本难行也。然则海利所至,为珠,为渔,为船,为商,固有所长。其林虽深广不宜粮,亦有为桑为木之根本;其岭则峭峻不宜水,亦有茶果蔬药之纳用。川泽湖海,莫不为君王之滨乎?农商工士,孰不以己之力养天下耶?故此糜费不必拘于农本一味,而国库不因移农至商而虚矣。取之有道,用之不私,则人不藏私,天下为公,赋役之道也。

“昔者齐桓管子以桑灭鲁、梁,此后千年之君莫不以此为鉴,大行五谷;反是思之,今我楚土广袤有甚于齐、鲁、梁,而人之群更多于三代也。方今之时,其重不在贫瘠之地强发本业,而在良种优材之精细处,以增亩产;在商货通行,以平地利;在用赋于民,以丰物产,则落之于荣,而实之以利焉。”

绯红公服肩上皱褶展平了,袖上衣料只堆迭在肘弯处,随着三尺袖摆一并坠下,盖起了腰间佩环鱼符之物。这料子旧得有些褪色了,大约是洗过几回,绯红的颜色快褪成了棠红,连带着明花织纹处也有些毛絮,不复新制时候光亮。与一旁同僚一处作比,更是单薄。

“这不是奏本内书?”皇帝笑,“朕晓得了,先于岭南全道试行,再以剑南、山南同陇右为次,端仪,你所说乃是商与货,在以耕为主时候可便不是如此了。”她摆了摆袖中奏疏,“山南道按察使宋亭越不日要返京,端仪,你先拟了草案给朕,届时往山南道巡一趟。”

“是。”

正是谢恩时候,外头长宁掀了帘子,“陛下,周太医到了。”

“哦,许仆射闪了腰,快叫周太医进来瞧瞧,端仪先坐吧。”皇帝停了奏议,先紧着周素问背着药箱进来,又是请脉又是询问患处的。

“陛下,大人是动作太急,并无大碍,臣治一副祛风止痛的膏药方子外敷就是了,眼下也可叫医士替大人推拿些许。只是大人须多加注意,到底年事高了,凡事都宜缓宜徐不宜急,尤其……”周太医觑着神色有些尴尬,“尤其房事更要节制,帐中之欢最是劳身……”

皇帝同徐有贞便没忍住笑,只一旁的明珠面有难色,拿袖口掩了面,只顾着饮茶。

“是许大人不忍辜负十六小郎独守空房。”徐有贞拱了拱手,“周大人失言了。”她这话揶揄之味甚重,反被周素问瞧了一眼。

“徐侍郎是专情之表率,老姥到底是比不得。”许留仙也笑,“小儿郎精气神足,同在一处也得趣些。总归不是生养年纪,也少许多后顾之忧。其实有可心的伺候了,心里头里都顺些,赶明儿老姥也荐几个伺候得好的与徐侍郎试一试。”

“许留仙,你便在朕面前公然贿赂门下省了?”皇帝佯怒,“朕看御史台的折子是还没上足。”

“臣知罪,下次有良家子定先献予陛下挑选,与那些穷苦小郎一条青云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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